田霏宇(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馆长)
执毛锥,舞丹青,献于艺;居庙堂,济天下,仕于国 —— 这是中国文人画家的传统,而王璜生属于这一传统,故而任何关于他作品的讨论都应始于此。他不仅是一位敏锐而卓越的创作者,对于艺术作品如何能够以更有吸引力的方式呈现给更多观众这个问题,王璜生也许更是目前中国最新颖和有影响力的思考者。中国国家体制内的艺术机构如何能够培养更广泛的受众,并且引领他们更深刻地理解和欣赏他们这个时代的艺术?王璜生以他在广东美术馆和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任职的这些年做出了典范。他相信审美经验的力量可以改造表象,并最终改变人生。也正因为此,在履行职务的过程中,他还能够令人惊叹地演变为一个纯粹的艺术家。而其一直以来的艺术实践,在近些年又确实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笔墨丹青间神奇的对话与碰撞经久不衰,王璜生为此做出了与众不同的贡献。
此展名为“谜园”,对话交织繁复之界。在中文里,它直指王璜生作品中迷宫般的形式结构,也指向这些作品的陈设所在苏州博物馆——这是一座堪称具有与王璜生所倡导的同样公益精神的艺术机构。而最重要的,这个名字是王璜生世界观的体现,他说,“艺术是谜,生命是谜,人与人的关系亦是谜”。但这“谜”并不代表一种难题,它更多得是暗示一系列复杂交织的关系。事实上王璜生自己的艺术成就也是一个“谜”,它来自于王早年对中国绘画最本质的“墨”所赋予的特定探索空间的兴趣和执着。作为一个艺术实践者,他一直探寻的独特抽象形式,如今已变成他的标签。他采用独树一帜的形式语汇 —— 环环相扣,重重叠叠,回旋盘绕 —— 是隐喻而非再现。观看他的作品,我们迷失在似无尽自我反复重叠的线里,而随着观看的继续,又通向一片有迹可循的地貌。这些形迹便是王璜生的众多“谜园”,这其中没有什么似其表象,任何关系都并非简单地由此及彼,而这乐趣就寓于漫游其中的时刻。
近些年,王璜生不仅在这些线的态势方面做了尝试,也对他们的驻留之域进行了探索。这次展览中一件尤其令人印象深刻地作品《褶皱》展开了一组时报的拼贴,将最日常最临时的特定物品转化成跨越性的符号载体。这幅作品中构图和骨架的关系建构了一个不稳定的对应:漩涡般的线贯穿覆盖了一堆随意堆叠的报纸,映射出其内部各个新闻报道间可能的联系。这联系一定存在,尽管一定不是以它们的符号表象产生一对一的关系。从更深的层次,我们或可认为这些新闻和广告是白纸上不稳定的符号,是一种集体言下之意的表达。在此语境中,这些不同的再现之间的互动变成了一种方法,以思考我们在一个空间,一个社会乃至一段历史中的复杂处境。
在展览的其它作品中,王璜生的螺旋形的符号采取了一种新的材料。在这些云雾状的雕塑中,铁丝网的剧烈取代了墨汁的轻快。从图像空间升华到雕塑空间,这些标示非但没有失去它们的魅力,反而为二维和三维关系持续的艺术对话给出了别样的答案。这个巨大的雕塑呈现,其本身不只是一件物品,它将这座古代厅堂引渡到一个绘画可以存在的空间,不是直白的传统和当代的关系,而是在空间、历史与审美的动态均衡之中。其参数和内容取决于画家独特的敏感。
如此,欢迎来到王璜生的谜园。请自在迷失其中,探曲径通幽而知还,在当中找寻一个慎思而行的生命的证明,和他对如何身处这一困惑无穷世界的主张。或如托马斯•斯特尔那斯•艾略特(T.S. Eliot)所言:我们不会停止探寻,而我们探寻的终点,是抵达启程之处,并与之初相识。
如此,欢迎来到王璜生的谜园。请自在迷失其中,探曲径通幽而知还,在当中找寻一个慎思而行的生命的证明,和他对如何身处这一困惑无穷世界的主张。或如托马斯•斯特尔那斯•艾略特(T.S. Eliot)所言:我们不会停止探寻,而我们探寻的终点,是抵达启程之处,并与之初相识。
2015年11月10日写于牛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