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静:雅昌艺术网
1984年,王璜生28岁,工作的工厂已经很久没有正常发工资了,而他遇到了第一段感情。他突然想去走走,并且很快付之行动,他的伙伴是李毅。
“当时在小城里,我们一个画油画,一个画国画,考美院都没有成功。全国很多人在游走长江黄河,我们就想选一个没人或少人走过的。”他们选择的是珠江,“一来走的人很少,二来珠江跟广东也有点关系。”
接下来便是准备工作:研究路线,改造自行车,准备物资器材。
他们从邮电局的老前辈那里拿到了一厚本珠江流域手绘地图,乡县之间的距离都标注得非常详细;王璜生在机械厂工作时结识的朋友们帮他们改造了自行车,用铝板加固,还尽量不加重车身重量,为了防止车胎漏气,还给自行车轮胎里注进一种特殊的自补。准备好拍摄器材,胶片来源于汕头当地的公元厂。当年公元生产的黑白胶片不仅养活了潮汕乃至整个粤东的照相馆,还带动、培养出一大批摄影爱好者。
他们从汕头出发,经珠江出海口,横贯珠三角的河汊村野,深入广西的荒山老林,登越云贵高原莽岭,行程3300多公里,海拔落差2000多米。虽然已经预想到途中的艰苦,但是事实总是给人意外。
“出发两三天后开始感到辛苦,这时候还没有到深圳。进入广西西部之后,路就开始非常难走。我们选择的路线是尽量靠近珠江主流,路势险峻。到了广西西北部天峨一带时,有时几乎全程用手推着车走,花了9个小时终于翻上高高的山头,才看到了下一个落脚点。”
尽管准备充分,也还是会有各种状况发生。
“在贵州境内,自行车坏了,到了当地修车店以后发现零件配不上。当地的主要交通工具是马车和牛车,自行车用的很少。我们出发前往轮胎里加的那种自补胶,其实是一种高科技,轮胎有一点点漏气会自己补上。没想到,在广西段,轮胎直接爆胎了,轮胎里全是黏黏的胶。如果没有胶,还能自行处理补胎。后来只能把前轮和后轮进行调换,勉强支撑到了下一个目的地。”
一路走一路看,写生、拍摄的同时,王璜生还要坚持写日记,每隔一天就找邮局寄出,给为他们拍下出发照的女朋友:“画画、写日记一般都在晚上,日记平均每天一千多字。如果当天太累,就会在第二天补上,保证每两天寄出一封。很神奇的是,这些信无论在多边远偏僻的地方寄出,每一封都收到了。”
历经72天,王璜生和李毅完成了这段旅程。他们将自行车托运回汕头。通过写生、拍摄、写作、讨论、采样等手段,留下大量带着年代、地域思维与个人独特视角的资料。他们由此成为小城当年的焦点,受邀举办了“王璜生、李毅珠江溯源画展”。在展览前言中,他们写道:“假如问此行的意义和收获,我们会脱口而出地回答,我们深深地领略到了一种苦涩的美,一种苍凉之中包含着悲壮,荒漠之中显现着恢弘,艰苦之中体现着自由与生命力的美。”
在王璜生的中国画板块前,他将写在速写本扉页的那段话搬了过去:“我无意画一些赏心悦目、闲情逸致的画,以供自己吟哦玩赏或他人装点雅室,我要表达对人生的深切感受和沉思。我无意走一条平稳舒适、熙熙攘攘的路,以求得生之安稳和世俗的青睐,我愿在荒野僻岭间选择静寂艰苦的路。”王璜生还受邀在当地报纸连载了16篇。
两年后,王璜生北上求学,后来前往南京艺术学院深造,毕业后先后在广州、北京两地工作多年,在美术馆建设方面颇有建树,近年来在艺术创作上更加勤奋、精进。让王璜生重新回忆起往事,是因为今年在家中重新翻出了当年的日记。疫情宅在家里,他终于有时间细细整理、梳理这份尘封已久的回忆。
接到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书、办展的邀请后,今年8月,王璜生决定重走珠江源。这一次只用了两天:坐飞机到昆明,从昆明沿着路线开车前往珠江源,经过当年夜宿过的曲靖马过河。王璜生他们对在这里过夜曾写下难忘感受的文字,印象非常深刻:“那时候已经骑行71天,到达曲靖后,当地水电局领导对我们大力支持,派人派车带我们上山。那条路非常难走,向导都容易迷路。加上那天暴雨刚过,路上是又厚又深的泥泞,吉普车都行走艰难。如果是我们骑自行车,估计只能扛着走了。”
等到了珠江源,王璜生发现这里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这里建起了房子,还有一些卖东西的小商店。当年那里是一片灌木丛。但是这一带也有很多东西保留了下来,当年看到的河边墟集和马市依然还有,当年是一只一只拴在河边木桩上,现在变成了一车一车地运过来,将马围着汽车栓一圈。
王璜生原本打算以“骑走”作为展览的主题,在他看来,这两个字足以代表他:骑是一种自由独立的状态,而走,是永远在行走。而社会和生命是他艺术创作最为关注的问题。
Q:这次展览的布展非常有特点,墙面和空间展示的区分和配合非常有意思。在此次展览中,您一直有参与策展和布展工作,能仔细介绍一些吗?
A:此次展览是根据新书《王璜生-珠江溯源记1984》为蓝本策划的。书籍是一个以文字为主的媒介,读书可以很悠闲,看到哪里可以随时停止,而展览强调视觉。如何把一本书转换成一个展览,是有一点点考验人的。
此次展出的内容包括文字、绘画和摄影。有摄影师朋友帮我把部分黑白胶卷冲洗了银盐照片,质感非常好。但是在展厅看到那么多图片,也是很累人的。内容很多,展览要选重点。同时要按照时间线索,把内容串联成一个骑行路线,还要保证在视觉上不会很错乱。后来我们定下来的方案是,把书里的16个板块进行合并、删除,变成了13个板块,再把上墙的作品和空间展示的内容分开,每个板块后面会有一些简略的文字说明,而有些图像以视频的方式出现。
所以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墙面展示以作品为主,展厅中间以装置形成一个珠江水的路线图。这样既有平面作品,也有立体效果。考虑到要做巡回展,装置的材料由木框和有机玻璃组成,每个架子都有编号,有机玻璃可以收起来。
Q:此次展览中,除了您当年创作的绘画、摄影,还有一个专门的空间展示您今年重回珠江源创作的作品,请您介绍一下这件作品。
A:广西师大出版社提出要做展览时,我觉得,如果只是做以前作品的展示,这个展览是不完整也不过瘾的。一来,我对以前的作品不太满意,第二,我也不是专业摄影师,这些照片不能算是我的艺术作品。我要重新将当年的路再走一遍,做一个新作品,与当年形成一个时空上的对话。
当年在珠江源曾采集过植物标本,作为生命印记一种保留着。这次,考虑到珠江源植物丰富,及个人生命的跨时空呼应,决定做与植物有关的作品。最开始打算是以标本的形式来做,专门去云南植物研究院和种子博物馆参观学习。到了现场完成采集后,发现绿色的标本很漂亮,如果能以珠江源为背景,在现场留下有生命感的形态,应该也是很有意义的。当时并没有带很多拍摄设备,从这些照片可以看出来,都是我用手拿着,由助手拍照。拍出来的效果非常好。
在给每一个标本备注好详细信息后,我们把这些标本运回了工作室。拆开包装的时候发现,有些植物被自带的虫子吃光了,袋子里只剩下了一条肉肉的小虫。这是计划之外的小事,让创作充满了乐趣。创作进入新阶段,我尝试了很多方法。最后选择了用水墨的方式,以黑色为底,植物部分用白色加银色进行拓印。白色的好处是可以染,会晕开。效果意外地好,黑色和银色,一个浮上来,一个沉下去,有通透的感觉。
还有一项“种子计划”。将珠江源的种子,通过公众的参与把种子传播出去,种下去。他们发回的照片,我们会在巡展中进行展示,成为这个展览的一部分。
Q:您在展览里再次展出了扉页上写的一段话。这是否可以理解为,您在很早之前就对自己的人生和艺术做了注脚?
A:那其实只是我当时一个很真实的想法,至于是不是成为我这样一路走过来的一种暗示,我也不知道。但是作为我个人来讲,我确实还是喜欢更为独立地去做一点东西,还是不喜欢那个熙熙攘攘大家都走过的路。
Q:这次展览跨越了36年,跨越了不同的时代。您对于展览所呈现的时间性,怎么看?
A:我对于价值判断一直抱着开放的态度。每个时代的价值判断都有不同,这是非常正常的,没有必要去强求什么。我们这代人的坚守和理想,没必要要求我的儿子来坚持。这些坚持对于当年的我们来说,其实是一种自觉。
时代在发生一些变化。通过这个展览,不同时代的我也在进行着一个对话。这种对话,让我看到之前的单纯美好和可爱。我们现在也许变得老练,变得有点“油”,但还是依然“文青”。我们曾经坚持的东西也在不断的挣扎中有所变化。毕竟时代在变,我们不得不变。但是总的说来,还是一个“文青”的变。
【骑行的意义】
Q:此次新书发布和展览,都和您再次翻开日记有关。再次翻开重读,有哪些感触?
A:在拿出来看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写过这些东西。骑车那么累,还要面对一个幻影见不着的“情人”,大谈艺术与生活是什么,写实与抽象是什么之类的东西。看到当年的一些想法,会觉得太幼稚了,怎么会这么想问题呢。但是反过来想想,天真也挺好的。从日记到书,很多内容都被删掉了。有时候写得很长,很啰嗦。但是有些细节还是重新唤醒了我曾经的感触。
比如说在煤矿的那一段。我们跟着矿工下矿井,爬过非常泥泞的矿道,下到了作业平台,一转身看到矿工们雪白的牙齿。他们跟我们说,你们辛苦了!我一下眼泪流出来了,特别感动。我们爬过去确实有些辛苦,但是他们每天都在这样又闷又热有黑的地方干辛苦的活,反过来笑呵呵跟你说“你辛苦了”。这种反差带给人很多感动。 在矿区,我们晚上去矿工俱乐部参加舞会,跟矿工们聊天。他们对生活充满了希望,非常阳光。
我们现在去看待那个时代时,会提到一些负面的东西,也确实沉重的东西很多。但是阳光的东西也确实存在。那时候的人有一种单纯的阳光,开朗面对生活的这种单纯,让我现在都记忆犹新。我在一个壮族小村庄遇到一位小学教师。他带着我们一家一家去访问,最后到了他的家里。他说,他在研究壮族文字和壮族语言学,里面有丰富的内容值得好好挖掘,他谈得很具体。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遇到这样的人与讨论,这也很让我难以忘怀。
还有,我们一路上考察了很多水利工程。骑行活动获得了广东珠江水利委员会的支持,给我们开了介绍信,考察沿路水利情况。水利建设是当时中国建设的重要部分,我们一路上领略风土人情,还感受到祖国的伟大建设。我遇到一个汕头老乡,他大学毕业后就成为了工程师,一直在水利建设的前线工作,工地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很骄傲地介绍,哪些水利工程是他建设,原来是怎么样,现在变成怎么样了等等,很自豪!后来邀请我们去他的家里。说是“家”,但是房间里都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家具,好像随时准备搬家。他带我们进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罩在电视机上的布打开,让我们看到了这个家里唯一的一件摆设。他还跟我们分享了一些“好玩”的事情,他以前睡在工地帐篷,早上起来发现,被窝里有一条被自己压死的蛇。估计是蛇喜欢暖和的地方,趁他们睡着了偷偷爬进去。整个谈话过程中,他一直很自豪,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Q:1984年这段骑行经历,对于您的人生来说有何意义?
A:当时骑走时并没有想太多,就是想感受生活,了解更多的生活,挑战生活,在挑战中磨练自己。现在回头再看这一段经历,当年为什么会选择走这样的路,有这样的行为,这些与后来的“我”又有什么关系。
当年走这段路,就是在找寻个人理想,追求个人心中的橄榄树。这是一种很朦胧的理想。虽然过程中遇到了很多问题,但是我们都坚持下来了。70多天的骑行,还要画画、拍摄,还写下了这么多文字。如果没有坚持,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这是对毅力与意志力的锻炼,这与我的家庭教育有关。家里给我们的教育就是要坚持,要勇于挑战。也与我喜欢阅读尼采和杰克·伦敦的作品有关。我那个阶段特别喜欢看杰克·伦敦的小说。在小说《热爱生命》中,一个美国西部淘金者与寒冷、饥饿、病痛以及野兽搏斗,最终走出了困境。这种生命在艰苦环境下的坚守,对我理解人的意志和毅力来说,影响很深。我在后来的人生中,总会去挑战和坚持一些东西。
我1990年硕士毕业到广东的岭南美术出版社工作,当时大形势对当代艺术还比较疏远。我策划一个专题,采访了当时在北京圆明园的艺术家,探讨他们的生存状态与创作状态。这在当时是非常不容易的。当时对于圆明园艺术家的称呼很多,比如流浪艺术家、自由艺术家、北漂艺术家等等,同时间有杂志以流浪艺术家为题的报道未能出版。我用的是 “个体艺术家”。广东当时很流行个体户的说法,这好像受到政策鼓励,因此,我的《创造与生存:北京个体艺术家访谈》就顺利发表了。在挑战的同时,我还是经过了很多考虑。
包括我后来去做美术馆工作,也是寻找我的“橄榄树”,寻找美术馆的理想,如何实现规范化管理,如何提升专业化的水平,如何坚持学术的独立与思想的开放等等。每一步都是尝试、挑战和坚持。一个人做成一件事是相对容易的,但要坚持做好一系列的事,这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轻易放弃。我的执行能力还是很强的,只要想去做的事,我会想办法把事情做成,也努力做好。
Q:有人说您的珠江溯源之旅是您后来很多创作的源头。这样表述准确吗?
A:艺术创作的“源头”是很多方面的,况且“源头”的前面还有“源头”。在骑行珠江之前,我还有两次类似经历。
1974年,我大约17岁。哥哥在常州上班,回家探亲,返程带着我一起出去了,途中经过并游历了苏杭一带。后来,我一个人继续北上。先去青岛找一个朋友,然后从青岛去泰山。我跟父母说了计划后,他们很担心。那时候还没有改革开放,泰山还没有成为旅游景点,到底是什么样,我们也不知道。当时为了省钱,我路程中几乎每天晚上都在火车上过夜。从济南到泰安其实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到泰安车站时刚过12点,离明天早上5点爬泰山还有将近5个小时,就在火车站的木头凳子上睡觉了。那时候正好5月底6月初,车站里不冷不热,结果睡到一半醒了,身上很痒。仔细一看,从墙壁到我睡觉的木凳,臭虫们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彼此招呼着来享受我这“美餐”。
泰山之行结束后,我就去了北京。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跟我同龄的人。与他一起住在他的宿舍,晚上也经常聊天。之后,我们经常通信,聊生活、社会、政治等,后来在他的引见下,我认识了星星画派的马德升、黄锐那些人,还见到了北岛、江河这些当时非常活跃的诗人。这两拨人对我后来的人生影响特别大。我后来画出了那幅表现渤海2号钻台翻沉时间的作品《为了不能忘却的教训》,都是受他们影响而完成的。后来调动工作到北京时,曾经有很多人问我,在广东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还要想来北京。其实,当年北京对我青年时期的影响,是我后来移居北京的主要原因之一。前几年我去巴黎时还特意去找在当地定居的马德升,当年他拄着拐杖走在星星画会游行队伍的最前面,移居海外后出了车祸,现在身体很差,但是谈起艺术与诗歌时,他两眼发亮。
1981年,我一个人去了三峡“漂荡”,从一个点走到另一个点,从一个小村庄走到另外一个小村庄。当时出门还要带着证明。有一次我到了巴东,在当地住了一个小旅店,费用很便宜,一个晚上就两三毛钱,住的大部分都是挑夫,大家睡一个大通铺。半夜公安局派出所来查证明,大家全部站起来排队接受检查,一个个都是光着膀子光做头,除了我。第二天我去洗漱,刷牙之后再洗脸,过程中有两个人一直站在我的身后,等我洗漱完了要走的时候,有一个人对我说,牙刷借我用一下好不好?这都是非常有意思的经历。
A:当时我们一群有十来个人,平时总在一起画画,就想着要成立一个青年组织。正好政府正在发展青年机构,后来就变成了一个官方的组织。里面有现代艺术,也有传统艺术,最多的时候超过100人。从成立后到1987年去南京读研究生之前,我一直担任副会长,从发起、成立到后来的执行,很多主要工作是我负责的。五年多的时间,我们筹办了六届的青年美展,还编辑刊印了五本《会刊》,印制过一本全市青年美术的作品集。我们在《会刊》里讨论艺术是什么、抽象艺术的意义、什么是观念艺术等等。现在想来,还是很超前的。没有经费,只能自己去找赞助。我们好不容易拉来了赞助,青年美术作品集印刷出来后发现,封底和封三的广告放错了。重新再下印厂,一来时间不允许,二来经费也不够。于是,我们就一本本切下来,然后反过来重新贴上。
我们做这些完全没有期望回报,青年艺术家的作品没人要,那时候也没有市场。拉赞助就是靠着一种情感去打动人。 我当时也画了一些比较写实的东西,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品就是《为了不能忘却的教训》,一群人伸出双手在大海里面挣扎求生,当时用国画方法去表达悲剧色彩的作品,还是很少的。
Q:您总是会用一种社会学的方式做作品做展览,地缘性和在地性也成为您的多个标签之一。我们很想知道,这些问题特别吸引您的原因。
A:不管是不是艺术家,每个人都离不开在地性,也离不开民族性。 我的第一篇跟现代美术有关的文章,发表在《美术思潮》1986年第一期,探讨的就是这个问题,题目是《现代艺术:模糊化的民族性与多样化的个性》。现在大家都在谈民族性,有一种观点是,学太多西方会让我们丧失民族性。但我的观点是,民族性不用担心,它就在我们的基因里。无论我们怎么去学习西方,我们自身的主要基因还是民族的,而民族的也会不断地适应与转化。
我对在地性的理解就是,我们在每个区域生长,自然会带有这个区域的某种文化特点。就像我一直带有广东口音。 这种东西不用过多担心会它的丧失,我反而认为这种在地性的东西,会丰富社会的多样性,也可能引导走向更开放、更开阔的文化格局。
Q:您在2017年曾说会更多地去投入艺术。这几年,从您的创作和展览都可以看到您的不断推进。您的创作非常多元化,从艺术创作角度来讲,您最想解决的问题和最关注的问题是什么?
A:我比较感兴趣的还是对社会问题的介入。 首先,我还是比较强调作为一个艺术家对社会和现实的介入,表达作为艺术家应有的思考。再有,我也希望,这种介入能够拓展到对生命的更开放的表达和关怀。社会是由生命构成的,在社会里所感受到的包括边界问题、呼吸问题都与生命有关。
这次重访珠江源的作品,跟珠江源植物有关。一方面是想跟以前的珠江源创作有所呼应,跟这个世界有所回应;另一方面,从本质上来说,还是对生命本质的思考。标本其实是生命最本质的东西,怎么样把生命的本源呈现出来,这也是我希望做到的。
Q:您一直在强调自己“小城文青”的身份。当下“文青”这个词的评价比较两极化,您是怎么看待这个词?
A:“文青”这个概念暗含着我们这代人的某种感受和特点。我们这代人的特点就是比较单纯,也爱用一种文化去“装饰”生活与生命,或者想要去追寻一种东西。至于这种东西是不是切合实际,是否真正发自内心,还是外在社会想要你去展示的,这就比较复杂了。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相对复杂的社会。我用“文青”的概念,也是在指我们这代人曾经的幼稚和天真。在一个大的社会背景下,有某种想要去做的东西,有一些文化的追求。这种东西对于我们这代人还一直在作用着。所以,我们很难像年轻人一样轻松的生活,他们即使失去什么也很自在,无所谓。而我们想要很多面子和很多样子。很难说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是可以视为一种自我约束和追求。“文青”其实应该是一个与文学和艺术有关的年轻的心、年轻的人。
Q:谢谢王老师!